当人们还沉浸在新春的喜悦气氛中，一部分人已经开始远赴重洋，奔赴山海。

2023年1月28日，年后开工第一天，4列中欧列车在重庆集结。这4列中欧班列（渝新欧）将从重庆市綦江区团结村发出，满载电子产品、智能家电、日用百货等货物，经由阿拉山口、霍尔果斯、满洲里口岸出境，最终运抵欧洲国家。

1月22日，农历大年初一晚上9点，山东一支20余人的招商团，在山东省商务厅的带队下来到上海虹桥机场。他们将于23日凌晨从虹桥机场飞往欧洲多个国家，拜访企业，洽谈合作。

“虽然现在我们在过春节，但是欧洲企业已经过完了圣诞节，目前正在制定企业2023年发展计划。这时候我们去拜访，正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有利于我们招商引资。”山东省商务厅欧美处处长曹国平表示。

其实在更早的2022年12月中旬，疫情封控逐渐解除之后，政府牵头、出海抢单的消息就不断传来，浙江、江苏、深圳、四川、安徽、山东都等地都有类似的招商团。为稳住外贸基本盘，中国政府正助力外贸企业奔赴全球。

阿里巴巴国际总裁张阔表示：“每年政府都会组织企业活动去国外看看新一年的消费趋势。这释放了政府回到经济发展道路的信号，也说明了当前出海环境在变得更加友好。”

被疫情“偷走”的三年，2023年还能重新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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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三年”

过去三年，对外贸人来说仿佛“被偷走了”。

疫情刚发生时，很多人以为它带给人的影响是暂时、局部性甚至是可预测的。但随着变异株的出现，病毒的传播力大大加强，一时间健康码成为出行标配。面对“隔离”和“管控”，许多人在不确定性的生活中坚持，出海贸易同样面临巨大的不确定性。

“疫情三年，很多企业谈生意，抢订单，只能通过线上参展、代参展等方式进行。比较而言，大家在线上参加展会，一般都是持观望的状态，没有投入太大的精力。所以，最终的效果不会很好。”宁波米奥商务会展有限公司工作人员曾对媒体直言。

但外贸人走出去的脚步从未停歇。即便在疫情笼罩下的世界里，新的出海格局也在正在构建，崭新的市场希望悄然崛起。

制造业向东南亚转移，是这几年热议的话题。

“以印尼为例，这里有庞大的人口、旺盛的用户需求、强烈的消费意愿，加上整个国家的经济保持着很好的增长势头，潜力正在不断兑现，因此这些年也吸引了无数的出海公司。”在结束2022年9-10月的东南亚之旅后，霞光社创始人兼主理人Vivi在手记中这样写道。

印尼街头骑摩托车的年轻人

图源：受访者Vivi提供

如一个轮回，东南亚贸易市场就好像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随着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劳动力以及水电资源等价格飙升，已经不符合制造业企业追求最高效益的准则。而越南、老挝等这样的东南亚则成为制造业外迁的首选。

凭借廉价的劳动力和自己本身的品牌优势，东南亚市场正在上演“三来一补”的贸易形态。也就是说，东南亚制造业的市场经济依然来自海外，技术也来自海外，只是在本土完成产品的来料加工生产和制造。

苹果产业链的转移是一个典型案例。近年来，中国的部分苹果产品生产线正逐渐转移至印度和越南等地。不久前的1月15日，苹果两大代工厂富士康与和硕均也正式对外直接宣布，将把东南亚归入其2023年的扩张计划。

新加坡首家Apple Store零售店

图片来源：网络

2022年底的卡塔尔世界杯，又让世界的目光聚焦在中东这个神秘而富有的地区。

中东的潜力主要建立在海湾六国（阿联酋、阿曼、巴林、卡塔尔、科威特和沙特阿拉伯）的购买力和消费势能之上。受卡塔尔世界杯的带动，新基建、新能源、新消费正在这片热土上盛行。

比如风靡球迷村的中国移动板房。这些售价200美元一晚的集装箱公寓全部产自中国，包括中辉绿建在内的6家中国企业为卡塔尔世界杯打造了共计1.2万套移动房屋，作为运动员、教练以及百万外来观众的临时公寓。据中辉绿建透露，他们分到了其中的2000套订单，合同金额共计6000万元。

随着中东地区城市化进程加快、人口规模扩大、减排压力不断增大，沙特、阿联酋等国家纷纷出台并更新可再生能源发展目标，努力减少对传统能源的依赖。可见在疫情后，中东即将打开能源新基建的大门，无论是新能源电池、充电壮还是其他新能源产品，都会是出口的一个快速增长方向。

北美和欧洲这些发达市场经济体，依旧是中国消费品出口的第一阵地。

俄乌冲突造成的欧洲能源短缺，促使中国电热毯畅销欧美。海关总署相关数据显示，2022年1-10月，中国电热毯出口总量超过2400万条；其中对美国出口电热毯1270.5万条，占出口总量的52%，对欧洲主要国家（欧盟+英国共计28个国家）出口电热毯535.8万条，占出口总量的22%。

家用太阳能等光伏取暖产品同样也获得欧洲人的青睐。

公开资料显示，2022年，中国新能源相关品类已经连续三年保持三位数增长。由于安装光伏设备在欧美会有补贴，一些欧美家庭甚至把对光伏设备的采购视为一种投资。

这些趋势在过去几年中逐渐浮出水面，为2023年出海人点亮了前进的指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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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量会来自哪里？

相较于此前几年的“小范围”出海，2023年中国企业势必在全球掀起一波热浪。

“海外客户见面的意愿很强烈。”在德国杜塞尔多夫参加国际医院及医疗设备展览会的深圳柏明胜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外贸总监陈杰泉这样告诉媒体。据了解，柏明胜医疗90%的客户在海外，疫情期间主要通过视频会议和电子邮件跟客户联系，不过海外客户们都很希望能够线下见面。

国内外贸企业更是如此。2022年12月17日，在青岛胶东国际机场上，奔赴韩国的商贸代表、青岛板櫈数字经济产业园总经理王晓峰就表示：“距离上次出国谈业务已经过去三年了，这次我们走出国门见客户，非常有意义，我充满了期待。”

可以预见的是，今年海外市场的需求复苏是可以预期的大概率事件。

张阔解释，从近期数据来看，欧美通胀率正从高位回落，海外库存拐点也会在2023年出现，海外需求将在今年恢复。当前，以阿里国际站为代表的一系列跨境电商平台，主动访问量、优质商机都在持续攀升，这是外贸复苏的一个明确信号。

不过张阔也强调，整体外贸形势将走出一条“U型”反弹的曲线。“U型反弹”不是“V字反弹”，意味着恢复需要时间，但恢复一定会到来。

"预计今年下半年，国内出海整体局面会整体打开。"Vivi告诉亿欧。

不断变化的海外市场风云下，数字化外贸将是最确定的增量。

一位在鞋靴外贸行业经营了21年的泉州必扬贸易有限公司的人员表示，公司在疫情期间构建了一条数字化链路，两年来凭借这套数字化外贸服务链路，物流成本下降了30%，交货周期缩短15%。

横向来看，各国市场的数字化渗透率仍然较低，且不均衡。公开资料显示，世界主要市场里，只有中国的电商渗透率达到30%，英国、美国、加拿大都低于这个数字，其它国家和地区很多都仍然低于15%，甚至只有个位数水平。

图源：阿里巴巴国际站

纵向来看，数字化外贸服务的使用习惯也将是不可逆的。张阔解释，疫情期间，数字化本来是很多外贸企业的应急手段，但其各个环节的效率和稳定性优势，都在三年疫情的极端情况下得到了证明，让企业在疫情中依然接得到单、发得出货、收得回款。

疫情之后，这套服务优势或将延续。“可以预期数字化外贸的增量空间巨大，也是未来外贸最确定的增量。”业内人士表示。

整体来看，外贸行业将告别“野蛮生长”，更多机会将来自行业结构的优化。在整体增长稳定的行业里仍然存在差异化机会，比如像服装、箱包、珠宝这类耐用品，也会随着海外旅游出差频次变高而带来增量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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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能保证确定性

“在重新起航的外贸领域，大部分行业都值得再做一遍。”张阔在谈到新一年外贸市场增量何在时表示。

鉴于新能源的高速增长，很多出海人押注新能源赛道。

中汽协最新统计显示，2022年我国汽车出口突破300万辆，达到311.1万辆，同比增长54.4%。其中，新能源汽车出口67.9万辆，同比增长1.2倍。此外，中国汽车品牌加速出海中，欧洲市场份额增长突出，正成为中国汽车出口的主要增量市场。

贝基充电桩

图源：阿里巴巴国际站

跨境电商依旧热闹，不断有新玩家入局。

疫情带来的影响催化了线上渗透率的提高，全球电子商务市场保持着高速增长。公开资料显示，根据预测，从未来几年的复合增长率来看，由于市场规模基数小的缘故，中东和非洲以及拉美地区增速将达到23%；而亚太地区2016年规模预计将达到7086亿美元，电商规模将是全球最大。

如此规模巨大的金矿，让新老玩家不断加码。近几年来，不仅有跨境电商新秀SHEIN的快速崛起，阿里内部已经将业务架构重组为国内和海外两大业务板块，拼多多也在2022年9月于北美上线了跨境电商平台Temu，以“砍一刀”的方式正式闯入全球电商生态。

虽然潜力摆在面前，但中国企业出海现阶段还存在明显短板。

一方面，对远赴异国他乡的中国企业来说，全新的政商关系、陌生的产业环境、宗教和文化差异等都是巨大的挑战。

泰国街头

图源：受访者Vivi提供

Vivi告诉亿欧，自己有位在越南做直播的朋友，在管理旗下签约的KOL时发现，一到中午这些员工就自动休息了，在工作区铺个垫子然后全部躺下。他们默认午休时间是2个小时，下午工作到4点又默认可以下班。再比如很多当地人，是要求当天结算薪资的。

“工作习惯或认知差异的背后，其实是根深蒂固的文化差异，这对公司内部管理和对外交流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Vivi感慨，“出海虽然有潜力，但只有扎下去深入当地了解消费习惯和文化的那部分人，才能抓到机会。”

另一方面，中国企业的全球化水平仍处于早期的阶段。

尽管一些国内公司纷纷发力海外业务，但“走出去”的时间不算长，相关基础产业生态链建设还有待完善。而且大多数中国企业自身形态也不够成熟，真正实现全球化的出海企业，须能跨越全球产业周期、持续实现模式迭代。

回顾跨国企业的崛起，往往伴随着大国经济的发展、产业链的成熟和科技环境的升级等。诸如耐克、雅诗兰黛、西门子、索尼和丰田等这样的国际知名品牌，就是在20世纪欧美日等发达国家的快速发展时期诞生。中国历经40多年的经济改革开放，如今或刚开始具备这样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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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2023年的出海贸易，无论是政府端还是企业端，都和几年前不一样了。

从外贸人的心声中能感受到事态的变迁。

“一次见面胜过千封邮件，企业想要生存下去，必须走出去。”一位服装企业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已经近三年没有走出国门，再次出海时恨不得把公司仓库所有款式的衣服都带出去。

“希望这一次出行，能够把原来的一些事情重新捡起来。”外贸人陈友富说出了朴素的心愿。

“既是一场保卫战，更是一场攻坚战。”徐松烈等外贸人相信，“外贸企业只要走出去了，中国经济一定能发展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