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意料之中的离职。

《中国企业家》8月23日获悉，达达集团创始人、董事会主席兼CEO蒯佳祺离职，董事会主席一职由京东零售CEO辛利军接任。同日，达达集团在公告中确认此事，并称该人事任命自2022年8月31日起生效。同时，原达达集团副总裁何辉剑升任达达集团总裁，全面主持日常工作。

在公告中，蒯佳祺表示，已经为接班计划做了充分准备，现在时机已成熟。知情人士向《中国企业家》透露，蒯佳祺属于主动提出卸任，“未来不排除做一些投资项目”。

2014年，蒯佳祺创立达达物流，适逢外卖行业的野蛮生长。到2016年，达达旗下管理的130万名配送员穿梭在中国的大街小巷，为各个外卖平台日均配送超过百万单，被称为“众包物流领域的滴滴”，先后获得了来自红杉、DST等公司共计7亿美元的融资。

不过，高速发展的背后，达达也面临亏损难止的问题。随着外卖行业由野蛮生长期步入整合期，阿里、美团也向达达抛来橄榄枝。不过，达达最终选择了京东。2016年4月，京东集团以京东到家的资产、京东集团的业务资源以及2亿美元现金换取新达达，即达达-京东到家约47.4%的股份，成为单一最大股东。

蒯佳祺曾在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时表示，当初拒绝阿里和美团，选择京东，因为“还是希望达达能独立发展”。达达京东到家的并购案也的确没有像其他并购那样，出现创始人出局、大举裁员等现象，蒯佳祺依然是新公司核心，出任达达-京东到家CEO。

今年年初，京东增持达达，可能是蒯佳祺离职的初始信号。2月25日，京东集团和达达集团分别发布公告，京东集团将于近期完成认购达达集团发行普通股的交易。交易完成后，京东集团持有达达集团的股权增至52%。

在运联智库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丁琦看来，作为达达创始人，蒯佳祺离任是一个必然结局。“一方面是京东对达达近些年来持续‘增收不增利’的业绩表现不太满意，想要自己收回决策权；另一方面，在同城零售这个战场，京东下定决心要自己干。”

从股份增持到组织大调，时隔半年，京东终于在同城业务上“动刀”了。

8月23日晚，在京东集团二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上，提到在同城零售时，京东集团CEO徐雷也表示，京东会把同城零售作为重要业务，包含很多产品和系统，目前仍然在整合的过程中。但他依然表现得比较克制：“整个行业都在杀入这个赛道，但是京东仍然要做出理性判断。”

“对于行业来说，首先消费者心智很重要，其次是供应链能力打造，第三是服务的稳定性和可靠性。GMV是结果，但不是公司短期追求的目标。与品牌商、线下企业争夺利润池并不可取，而是应该设计出三方受益的模式，才是同城零售可持续发展的前提。”徐雷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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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动刀：创始人卸任

身为达达集团的创始人和“一号位”，蒯佳祺卸任备受关注。

“（蒯佳祺的离开）跟钱没有关系，还是想成就另一番天地。”一位电商领域的资深人士称。

《中国企业家》从多位接近达达人士处获悉，本次卸任公司董事会主席和CEO的决定，是蒯佳祺本人主动提出的。对于蒯佳祺卸任后的去向，达达集团公告里未有详细说明，但据知情人士透露，蒯佳祺或将从事投资工作，寻找种子项目，提供创业指导服务。

对于“蒯佳祺荣休”的消息，他们“并不意外”，称是“早晚的事”。与京东协作后，达达完成上市，蒯佳祺对投资人等各方已有交代，但同时，注入京东基因的达达，决策的独立性与灵活性不免被掣肘，“肯定也是创始人难以接受的”。

在公告中，蒯佳祺本人表示，已经为接班计划做了充分准备，现在时机已成熟。达达还在公告中表示，达达集团仍为独立上市企业。达达CTO杨骏和CFO陈兆明等核心管理团队保持稳定，中层管理者、基层团队的梯队搭建完整，业务均正常推进中。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调整后，达达董事会席位由原来的7个调整为6个，独董的占比增至一半。其中，除辛利军将加入董事会并担任董事会主席外，何辉剑、沃尔玛中国总裁及首席执行官朱晓静为董事，长江商学院教授孙宝红、Laura Marie Butler和韩践为独董；徐雷（京东集团CEO）、许冉（京东集团CFO）、余睿（京东物流CEO）、张怿已向董事会递交辞呈，自2022年8月31日起辞去公司董事。

从2014年创立达达，到2020年带领达达登陆纳斯达克，蒯佳祺曾是上海最年轻的在线新经济上市公司掌门人。此前，他曾在美国就职于甲骨文，并在麦肯锡、埃森哲等知名企业工作，拥有同济大学物流工程学士学位和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物流工程硕士学位。

创业之初，蒯佳祺选择从B端突破，做供需匹配的物流平台，提供“最后三公里”众包物流服务。“当时全世界没有人做过这样的尝试——搭建一个双边市场，一头是商家，一头是运力。”蒯佳祺曾回忆说。

在内部，与蒯佳祺共事过的员工评价他属于难得的创业型领导者，“行动力强、接地气，不搞虚头巴脑，富有感染力”。但对外，蒯佳祺的公开发声不多。今年7月，他曾表示：“目前，即时零售的渗透率加速增长，市场空间极为广阔。”

02

融合之路：“越攥越紧”

蒯佳祺卸任之前，达达集团旗下两大主营业务已有最新负责人到任，其中京东到家由李昌明担任总经理，据悉，李昌明曾负责过京东旗下“物竞天择”、京喜拼拼等相关项目；达达快送则由曾任京东物流首席战略官的傅兵操盘。

多方消息显示，达达集团正被进一步整合至京东。“这些年来，无论是具体业务还是股权，达达被京东‘越攥越紧’。”一位曾在达达工作多年的员工对《中国企业家》形容，“整合背后，（京东）说是战略资源支持，说到底，还是要配合京东整体的战略安排。”

有接近京东人士用“托付”来形容京东与达达这些年的合作。他对《中国企业家》表示：“2016年，京东把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京东到家业务和团队信任托付给Philip（蒯佳祺），这些年形成了非常强的互信与合作。尤其是去年初以来，通过小时购（业务），双方合作更为紧密。”

2016年4月，京东集团宣布将旗下O2O子公司京东到家与众包物流平台达达合并为达达集团，这在零售、物流领域轰动一时。双方牵手宣告了达达集团“即时零售+即时物流”独特协同发展模式的建成，同时加速了公司的上市进程。

过去一年，京东与达达在业务层面的合作愈加紧密。去年10月12日，京东与达达集团共同打造的“京东小时购”业务正式发布。此业务中，达达集团扮演的是战略承接方的角色。在京东APP中，小时购拥有了主站“首页”旁的“附近”这一统一的中心化入口。

资本层面上，京东亦在加快对达达的股权增持脚步。

2020年6月5日，达达集团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招股书显示，京东集团对达达集团持股比例达47.4%，为第一大股东。2022年2月底，京东集团对达达集团的最近一轮增持完成。此后，京东不仅仍为达达集团第一大股东，持有股份提升至52%，且后续合并京东报表。

据当时的公告披露，京东以5.5亿美元现金和战略资源投入的总交易对价完成股票认购。达达集团得以增厚发展资金，并从京东获得更多战略资源支持。例如，首页流量入口“附近”，在行业内开创了“B2C+即时零售”双首页的先例。

随着本次高层变动生效，达达集团将加速与京东零售的业务融合。前述接近京东的人士称，在本地即时零售和即时配送领域，达达集团获得了京东集团的全力支持，随着双方进一步融合，今后将产生更强的协同效应。

达达官网显示，截至目前，旗下达达快送业务累计覆盖全国2700多个县区市，日单量峰值超千万单；京东到家在商超O2O平台中占据27%的市场份额，业务累计覆盖全国超1700个县区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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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相逢：直面美团

人事调整公告同日，达达集团发布了二季度财报：公司实现营业收入23亿元，同比增长55%；净亏损为5.788亿元，同比收窄9.6%。但在股价表现上，过去一年，达达股价持续下滑，8月22日收盘价为6.53美元，同比去年已跌去三分之二。

“增收不增利”是包括达达在内的即时配送平台所面临的共同命题。多位业内人士对《中国企业家》推断，将达达完全收入囊中，意味着，身兼大股东和主要管理层双重身份的京东，需要加大力度改善达达的业绩报表，以对资本市场、外部投资人和自身财报有所交代。

更重要的是，在同城零售这个战场，京东已然下定决心。在最新公告中，即将上任的达达集团总裁何辉剑也提到：“本地即时零售和配送服务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机遇之一……我们将与京东携手，发挥各自优势，引领行业发展。”

环顾外部，在综合电商、社区团购等领域厮杀过后，互联网巨头将焦点放到了即时零售、同城配送领域。在疫情刺激等多方因素影响下，行业普遍认为，2022年将成为即时零售的爆发之年，不管是阿里、美团，还是“后来者”京东、抖音，都在布局同城零售。

今年3月22日，京东零售内部进行了新一轮组织架构调整，其中一项就是成立同城业务部。据悉，京东同城业务部聚焦家居、家政、本地生活等板块，负责人为何辉剑，向辛利军汇报。

此前不久，京东还曾对外表达过进军外卖的野心。辛利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京东已考虑进军外卖业务，“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做，就看我们的能力，什么时候可以组建人才队伍了”。辛利军没有详细说明京东的外卖计划，但提到子公司达达具有强大的同城配送方面能力。

“如果京东要进军餐饮外卖等即配市场，这些业务的拓展都是需要达达作为打底资源池的。”丁琦也强调。

多位人士认为，京东全面接管达达后，同城业务在京东集团内部的战略地位将得到进一步提升。“达达回归京东集团后，相关的业务战略肯定要匹配京东集团的需要。京东需要达达赢得同城业务，且非常迫切。”一位熟悉京东的电商领域资深人士告诉《中国企业家》。

同时，该人士也提醒，任何整合都有两面性，“整合为一体后，达达的自我创新和灵活性可能会变差。但现在大平台之间的竞争太激烈了，达达也是背靠京东，才能撑到现在。”

一位在达达工作多年的前员工对《中国企业家》表达了类似担忧。在他看来，达达完全整合进京东，不见得是最优之选。因为小公司的创新和灵活，与大公司的庞大体系之间，像是一对天然矛盾。“战事激烈需要灵活应对，而京东体系这么大，达达进入后，会不会泯然众人？”

在他看来，饿了么并入阿里后的生存状态就是一个先例。原本饿了么可与美团分庭抗礼，但过去几年，饿了么在和美团的对抗中节节败退。去年初，甚至传出阿里“动刀”饿了么的消息。对比美团，饿了么市占率下滑、营收差距拉大，在自家大本营上海都丢失了市场主动权。

不过，美团过去一年的实践也证明，直接打通本地生活和零售并不容易。眼下，同城战事仍在焦灼之中。为了补上“最后一块拼图”，京东将与阿里、美团等本地生活巨头“狭路相逢”，还要留意后来者抖音。

8月19日，抖音宣布与饿了么达成合作，饿了么将基于抖音平台，提供从种草、点单再到即时配送的本地生活服务。

在电商层面存在竞争关系的阿里和字节，如何在本地生活板块形成联盟，尚需时间观察。但从目前来看，“抖音宣布和饿了么合作，应该会加快京东进军同城零售的步伐。”丁琦对《中国企业家》表示。

来源/中国企业家杂志（ID：iceo-com-cn）

作者/李艳艳

编辑/李薇